10、癸酉

    回到西州后，孤鸿在家里等候就业安置。

    一个多月后，终于接到了通知。通知说，要他某日某时到某地参加就业安置会。

    孤鸿记得，那天参加会议的人很多，大约百余人。会开得很长，一位叫谭宗胜的县长亲自作动员讲话。

    “同学们啊……啊，同志们，啊，应该叫同志们，今后咱们就是同一条战线上的人了，啊……毋庸赘言，大家都知道，咱们西州经济社会发展相对落后，跟兄弟市、县相比至少落后十来年，由于咱们经济落后，县里财政困难，咱县的干部职工两、三个月发不出工资也是常有的事，就因为这样，咱们培养的大中专毕业生很少回来，啊……真是越穷越见鬼。大家知道，啊，咱们目前所处的时代是知识信息时代，知识信息时代没有人才是不行的……啊，就比如，咱县的农业生产，就需要很多的农业技术人才啊，但是咱们就是缺少这方面的人才，在很大程度上制约了咱县的农业生产发展。啊，不光是农业生产，其他行业也需要大量的人才，可是每年西州籍的毕业生回本县工作很少啊……”

    他的讲话很长，一个上午的讲话，他竟然讲了百来个“啊”字，口吃了十几回，一个讲稿本来一个多小时可以讲完，他却用了两个多小时，那是他一生中碰到的一个讲话讲得最不好的领导。

    弄了大半天才搞明白，今年西州教师严重缺编，需要从今年的大中专毕生生中调剂部分品学兼优的人员充实到教师队伍任教，不服从安排就滚蛋走人，孤鸿也在其中之列。

    到中学教书尽管不是自己的理想，也不是自己心中所愿，但他还是很乐意去。他就是那样的人，对党和人民的事业总是说一不二，对自己的事总是马马虎虎、随随便便，党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人民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干一行，爱一行，精一行，就如一粒种子，无论你把它放到哪里它都会生根发芽。

    第二天，简单收拾行李后，他就第一个到学校报到，高度热情地投入到工作中去。报到的那天晚上，老校长邀请他到家里作客。见面时，老校长热泪盈眶，双手紧紧地拽着他的手，说：“好多年了，县高没有分配来像你们这么高学历的人才了，咱们真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你们，你们的到来将给学校带来新鲜的血液，清新的气息，我希望你们的到来能给学校带来好运。”

    “校长，您抬举孤鸿了。”孤鸿自谦地说。

    “你别谦虚了。我记得你是高108班的高才生，是我带过的学生当中最优秀的一个！”孤鸿谦恭的态度让老校长印象很是深刻，见他如此自谦，老校长又夸道。

    “这都是校长您悉心栽培的结果。”孤鸿深深地给他鞠了一个躬。

    席间，老校长脸色凝重：孤鸿啊，掐指一算，我从教至今已有三十多年了，在这所学校当校长也有十来年了。本来早就想退下来了，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组织让我再干一段时间。想来，从教至今，从来没有感到压力这么大，师资匮乏，人才留不住，巨大的升学压力，“黄，赌，毒”以及社会上一些不良思潮对学校的挤压，给咱们学校的教育教学工作带来了巨大的挑战，尤其是网络那些游戏让不少学生深受其害，陷入其中出不来。

    “游戏它本身并没有错，错的是玩游戏的人，明知道玩物丧志，可就是有不少人深陷其中，不说咱们学生，就说成年人也有不少人陷入其中出不来。”

    “你说，政府明文规定网吧不许未成年人进入，可进去的几乎都是咱们的学生，政府年年整顿，但年年如此，没有多大变样，究竟原因何在呢？”

    孤鸿只是摇头笑，不知如何作答。

    许久，老校长又说：“因而，今后你要注意加强这方面的教育，让我们的学生远离游戏，安心学习。”

    两人聊了一个晚上，从学校的教育教学管理到教学科研，从学校制度建设到师资队伍建设，从学校的过去到现在，从国内教育到国外教育，像一对忘年交，无所不谈，孤鸿许多全新的教育教学理念给予老校长许多启示和深思。从话语中，老校长觉得这个年轻人实在，与众不同，有思想，有头脑，有激情，血气方刚，是个难得的人才。临别的时候，老校长再次紧握着孤鸿的手，说：学校就靠你们了！

    开学的第一堂课孤鸿就安排班会课，他觉得有必要对学生进行思想教育。他认为，他们70年代的学生，生活在物质匮乏的时代，经常缺衣少食，吃不饱，穿不暖，生活是何等的艰难，想吃一颗糖、一块饼干那是件很奢望的事情，因而懂得生活的艰辛，懂得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可80后的学生就不同他们70后了，如今生活好了，养尊处优，要什么有什么，不懂得生活的艰辛，不懂得珍惜学习时光。在与老校长的谈话中，老校长就提到：今后国家对大中专毕业生不包分配，大学毕业了不一定找到工作，现在社会上一股读书无用论思潮又悄然兴起，不少学生深受其害，你在今后的教育教学中要注意这种思想倾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所以他觉得思想教育尤为必要。思想是行动的先导，思想动员就像战斗前的动员，思想工作做好了，战斗就可以打好。他的开场白简明扼要。他说：“教育是一种有益的投资，也是一种长远的投资。虽然这种投资期限长，但回报大，收益大，从来不亏本，只要能够坚持，就有收益，而且受益一辈子。不少家长包括你们没有认识到这种投资的收益性，忽视了教育投资的重要性。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好好读书终身受益。”

    他提出了三个命题：“为什么要学习”、“学什么”、“怎么学”，要同学们围绕提出的三个命题进行讨论发言。

    他的话音刚落，李同学就上台发言。他说：同学们，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这个故事说来让人笑掉大牙。我爸爸在咱村里算是个有文化的人，正是因为如此，我爸被推举为咱们屯组长。有一天，我们屯要修路，于是我爸就在村头的小黑扳上写了一则通知。通知说：今天修路，杀鹅加菜，青壮年同志到村东南修路，妇女同志到组长家拔鹅毛。那天收工回来，我爸满以为可以大撮一顿，可回来却发现，一只鹅也没杀，一根鹅毛也没拔，于是气汹汹地质问我妈，你们怎么搞的，安排你们杀鹅，拔鹅毛，你们怎么不干？我妈哭笑不得，反问他，你自己去看你写的通知。你们知道吗，多好笑，原来是我爸书写“鹅”字的时候把它写得很大，字间距也很大，“拔鹅毛”变成了“拔我鸟毛”。李同学说得绘声绘色，逗得同学们哄堂大笑。没等同学们笑声停止，李同学又说，羞死人了，为此我爸赢得了“老鹅”的绰号，声名远播，十几天不敢出门。

    李同学刚发言完毕，张同学就走上讲台。张同学说：我也给同学们讲一个故事，我大哥和二哥一对双胞胎兄弟，大哥天生下来就比二哥聪明，毕竟他比二哥从娘胎里先蹦出来。他们是咱们学校86级的学生，同一个班级，大哥当班长，二哥当副班长，可他们现在的境况完全不同，大哥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二哥是一家大公司的副老总。大哥读高中时就跟班里的一个女同学好上了，毕业后就和那位同学结婚，如今成了三个孩子的爸，生活穷苦不堪；二哥读完高中后又读大学，读了大学又读研究生，如今成了一个腰缠万贯的副老总，从他们俩的人生道路，我得到了启示：选择什么样的人生道路，受不受教育，接受多少教育，决定着你的人生命运。昨天开学，大哥送我到学校，故地重游，触景生情，心中无限伤感。他千叮咛万嘱咐：妹呀，你要好好读书，向二哥学习，别学大哥，大哥当年就是不好好读书，现在后悔极了。大哥还说，世上可没有什么后悔药！当你知道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