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片里的你,及膝的绿色布裙在阳光下粲然的裹着瘦弱的身躯,永远定格在我脑海里的年华正盛的你,似乎欲言又止,要对我说一声“我恨你。”冰凉的空气,终于蔓延开来。
陈砚最后一次和温淑桥见面,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他也看到了随同而来的另一位女孩———蒋墨。
陈砚迅速在脑海中闪过郑舒纯那张俏丽的脸孔,然后发现罗圣斌的喜好涵盖了各个方面。作为男人,如果没有遇见任新,陈砚想他自己一定会成为蒋墨或者郑舒纯的俘虏。
温淑桥的气色看上去比之前几次见面都要好得多,可能是因为华诚与堇爱决定私了纠纷让她轻松不少。陈砚搓着手掌苦想开场白,倒是坐在温淑桥右边的蒋墨率先开了口。
“您是陈记者吧,久仰大名。我是堇爱影视公司旗下的艺人,我叫蒋墨,您应该知道我。”
知礼,自信,不狂妄———陈砚在心里对她作了简单的评价,然后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陈记者,华诚拟好了一份赔偿协议,虽然比堇爱要求的差很多,但这已经是华诚的底线了。麻烦您转告贺绍贤,希望他见好就收。”
陈砚思考了一会儿试着拨打林臣的电话,对方一直处于通话中状态,他放下手机沉吟片刻,还是决定做最后的心理战术。
“温小姐,首先我声明一下,林臣律师作为堇爱公司的委托人全权代理此案,任何纠纷都由他出面调解,与我无关。另外出于记者的道义职责,我有必要为我之前对华诚集团萧桎总裁做的一篇报道负责,所以我需要了解一些实情,也希望温小姐您配合。”
温淑桥看着一脸严肃的陈砚疑惑不解的点点头。
“您和堇爱影视公司的解约协议是在双方自愿和正当情况下签署的吗?”
“是。”
“温小姐,请您听清楚我的问题,真的是解约吗?据我所知是您和堇爱的合约到期自动合理终止的,而不是经过其他手段进行解约的。”
“我…我没听好。”
陈砚别有深意的看着她,女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会出现幻听幻视、语无伦次等状态,陈砚胸有成竹的敲着桌子,他确定她已经处于极度紧张的时刻。
“根据我和林臣律师的深入走访调查,现在能够有证据证明您和华诚集团总裁萧桎不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第一,在牵扯了堇爱的案子中,您更偏向于华诚,而身为一名接受堇爱支付酬劳的女艺人,这太不合理。第二,您和萧桎不只一次出现在朝阳区一家大型娱乐城旗下的连锁饭店中,举止亲密旁若无人,与相恋多年的伴侣毫无差异。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您数次为萧桎的清白做担保和解释,甚至不惜自己的声誉。我说的您认同吗?”
温淑桥和蒋墨对视一眼,然后极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因为您和萧桎的关系,所以在案件中选择了避重就轻,为萧桎争取到最大的利益而损害老东家,是吗?”
“这与案件无关。”蒋墨抢先一步打断了准备回复的温淑桥,气势汹汹的辩解。
“萧桎与温淑桥的关系,并不是对赔偿协议能起什么弥足珍贵的用处,理法不让人。这个道理谁都懂。如果按照陈记者的推理算下去,温淑桥进监狱也够资格了,那我是不是还要加上包庇罪呢?”
陈砚面对咄咄逼人的蒋墨,有一种寸步难行的感觉。他暗暗叹声气,深知自己再次败给了女人。
北京入春以来,天空一直蓝得不像真的。
陈砚无数次徘徊在首都机场的外缘,期待可以从茫茫人海中找到让自己牵肠挂肚的任新。有时候他会觉得生命已经停止了,定格的最后一幕就是任新在他怀里一丝不挂啜泣的样子。陈砚确实恨过自己,如果当时坚定一些,也许现在他还能拥有任新,而不是连见一面都成为了遥不可及的念想。
这天早晨陈砚照例穿过那条狭窄的小路去上班,他到达华娱的时候已经有一个男人恭候多时———齐晗。
陈砚再次见到他心里的惊奇着实不小。凭心而论,如果不是因为郑舒纯的悲剧在前,陈砚倒是觉得齐晗是个可交的人。他站在华娱金色大楼的台阶前,背着斜挎的双肩黑色旅行包,落寞的眼神恰似这个落寞的人间。
陈砚微微怔住几秒,然后大声叫他过来。齐晗也没有犹豫,三步并作两步的向他走过去,陈砚在他靠近的距离里想了很多,十有八九他是来求陈砚带他到狱里看郑舒纯,果不其然,齐晗刚刚站定便开口说了这个请求。
陈砚一言不发的沉思了一会儿,随即笃定的抬起头。“你知道狱中的生活吗?你想象得到可以把人逼疯的冷清吗?郑舒纯就必须在那样恶劣的环境里度过她十年的岁月。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罗圣斌这个案子里你真的是无罪的吗?郑舒纯其实做了你的替罪羊。她是罗圣斌的情妇,按理说她可以名正言顺的得到他名下的部分资产,她声誉再不好,最起码她能说自己是卖青春,如果不是受你唆使,她现在仍旧握着大把钞票过她的好日子,而你却会因为指使他人盗用公款获刑,说到底是郑舒纯把你给救了。”
齐晗低下头,隐约的抽泣声从空气中传到陈砚耳朵里,有懊悔,也有庆幸。他最终还是带齐晗去了北京市海淀区女子监狱。这个地方永远没有生气,无论在什么季节。
当陈砚踏进监狱的铁门时,他就仿佛和外界的春天隔离了,越往里面走脊背越是发凉。他装作不经意的回头看了一眼齐晗,他也抚摸着两条交叠的胳膊抖了几下。
陈砚坐在接见室的椅子上呼吸着空气里一股发霉的味道,像是存了好多年的潮湿大米放在干破的瘦柴上用水煮一样的糜烂。他想象着一会儿见到的郑舒纯的样子,穿着黄旧的蓝色囚服,披头散发又步履蹒跚,苍白的小脸就和病入膏肓的将死之人毫无两样,他发誓从来没有狠心的把一个女孩描绘成这副皮囊,但是他太怕了,以致于当他真的看到狱警押解着郑舒纯走进来时,却愣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面前的郑舒纯比他想的不知还要惨上多少倍,她肩膀上血肉模糊的鞭痕在陈砚眼里狼籍不堪。这就是中国伟大的刑法。在人民当家作主的庞大恩惠下,竟然还有滥用刑具的执法人员,他们无所不用其极的对待一个毫无还击之力的女孩,残忍的手段令人毛骨悚然。
陈砚的目光在那两名貌似忠厚道义的狱警脸上滑过,他唯一庆幸的就是郑舒纯视作比命都珍贵的容貌除了苍白一些没有沾上任何伤痕,陈砚知道郑舒纯的脸让她骄傲,因为那是她活在这个无情义可言的世界上仅存的资本。齐晗看着郑舒纯沉默了片刻,面部突然开始扭曲,鼻头和眼皮在几分钟后变得通红,随后眼泪汹涌而出。
“别哭,你知道吗?在里面生不如死的日子都没能让我掉眼泪,我不想你还不如一个女人。”
郑舒纯咬紧嘴唇,清澈的声音里有种悲怆的味道。她仔细端详着齐晗的脸,仿佛是想把他的样子刻进骨髓里。
“舒纯我对不起你,是我太无知才把你的人生葬送了,你原谅我,原谅我…舒纯你还记得吗,在你跟罗圣斌走的那天,我说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说你滚吧,别跟我过苦日子,你还记得吗?我他妈骗别人骗你骗不了自己…”
“我都知道…”郑舒纯的身体像一根崩断了的弦,瞬间泪如雨下,她颤抖成了一条浪花奔腾的河流,手指颠簸着在齐晗的掌心里划过。
“我能忘了吗,我还记得我从西安的乡下跑到北京就为了和你在一块儿,咱们最苦的时候身上加起来只有几块钱,你买个面包还把一大半分给了我…你去车行擦车为挣几毛钱和别人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