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旧时的红墙，来到北城以北的南巷。有人说它矗立在尽北，有人说它屹立在尽南。

    原来如此，每个人眼中都有不同的风景，相同的时光。

    陈砚回到华娱的第二天，公司的主编吕桐峰请新闻编辑部总共六个人去北京东城区的四星饭店吃饭，他笑说这也算为陈砚接风洗尘了。

    杜蕤不满的扭怩着身子，冲陈砚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你没来这些天，我把你的案子揽了过来，原本是写稿子的，这记者的活儿把我折磨疯了。”

    吕桐峰不等陈砚回她，直接把话截过去，他笑着倒了一杯酒，递给陈砚。

    “都知道你为了大记者忙里忙外，这又抢着说呢。知道吗陈砚，公司里出了名的睡美人因为帮你弄案子，连熬了几个晚上，你可不能再无动于衷了。”

    陈砚带着歉疚的转头看向杜蕤，在场的人一副瞧好戏的姿态，他笨拙的给杜蕤面前的酒杯斟满，又倒了一杯饮料，清了清嗓子，“首先我得谢谢大伙儿，毫无怨言的坚守在一线上，我回来看到的华娱，比之前的更有活力。其次我还要感谢吕主编，虽然这顿饭不是专为我准备的，但心意我领了。最后，我要把全部的敬意致编辑部的杜蕤，对于你不计前嫌的大仁大义，我作为一个男人深表惭愧。”

    何柏铭一口菜卡到嗓子憋了大红脸，仍然唇齿不清的喊出来，“陈砚我一直觉得你小子见色忘义，原来你和杜蕤还有不见天日的恩怨情仇啊——”

    提起杜蕤和陈砚的过往恩怨，要回到1999年。

    当时陈砚正读高中。如果说他根本想不到那次踏入舞厅会救下一个因被迷 药而蛊惑了神经险些落入流氓之手的女孩，那么他同样不敢相信这个女孩会义无反顾的爱上他，并且把以身相许作为前提一追就是近十年。

    尽管期间杜蕤数次用类似自杀的极端方式让陈砚对她丧失了怜悯的感情，仍不能阻止她的认真。

    以彭志的话讲，杜蕤对陈砚的爱，有一种海枯石烂的勇敢。这偏偏是陈砚最怕的。他害怕被杜蕤爱。

    彭志学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学，他说假设一个女孩子的生命有七十年，前二十年和后二十年她处于不懂爱和升华爱的阶段，那么她还剩下三十年，在事业和家庭两处来回游走，又要减去十年，也就是可以理解为杜蕤把她生命的一半时间用于等待陈砚。

    她此刻似乎早已忘却，亦或她释怀了。正如陈砚对任新那般放手，即便彻底是痴人说梦，也终究不再那样无所顾忌了。

    陈砚看着两颊红透的杜蕤，恍惚间有一种恨时光飞逝的感情沉淀于心上。

    自从任新离开，他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尤其沾了女人，他总想守着对任新那些承诺诠释一个忠诚的、却不真实的好男人。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吕桐峰不仅一次拍他的肩膀对他说过这句话。陈砚总读不懂他话中的深意。

    此时吕桐峰再度旧话重提，让陈砚如同面临一个不得不选择的岔路口，左边是任新渐行渐远的身影，右边是杜蕤翘首以盼的年华，于是只好再一次逃避。

    陈砚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天晚上将是他无所顾忌、掏心掏肺面对生活的一次。

    他看着杜蕤的脸，从17岁到25岁写满了故事，她有的沧桑，她有的纯净，还有她让人过目不忘的忧伤，都像颓败了的丁香。她应该美好的年纪，看似光洁如镜，却隐藏着锋芒如刺的阴暗。

    杜蕤终究没抵挡住醉后的冲动，当她被沈诺在宾馆一点一点脱去衣服的时候，她竟毫无知觉自己赤、裸的身体让陈砚多么羞于直视。她疯狂的挣脱开沈诺削瘦的手臂，冲到即将离开的陈砚身边，近乎绝望的从背后抱住他。在沈诺无言开门离去的一刻，陈砚便知道今晚他注定陷在这个女孩的纯情里，无法从漩涡里上岸。一同沉沦于满室既黯淡又销魂的灯光里。

    她说，我知道任新比我好，比我漂亮，比我有气质，但她有一点不如我，就是我比她更爱你。用八年多的时间，全心全意等一个人甚至甘心遗忘了自己，不是所有女人都能做到。

    陈砚说，这些我都相信。可爱情勉强不来，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他静静的听着杜蕤在身后的啜泣，然后用背部的感觉触摸她浑身冰凉的颤抖。

    他以为她会放开手，就当作八年的时间爱了一个禽兽，可杜蕤再次让他意外的红了眼眶。

    她说，好吧。我再等你八年。

    那一瞬间，陈砚终于明白，他对任新的认真，还不如杜蕤的一句话更壮烈。他叹声气，慢慢转过身，托起杜蕤的脸，用一个长长的、像抛弃了生死一般的吻，沿着她被泪痕粘住的发丝，一直滑到脸庞最后一线轮廓。

    她发出满足的冗长呼吸，似乎她耗尽的青春都找到了归属。

    陈砚说，如果我把你当成任新，你愿意在我的世界里，活另一个女人的生命吗？

    杜蕤的手，突然猛地僵硬起来，她的指甲用力钳进陈砚紧绷的肌肉里，然后他就感觉到有一串湿热的水珠滴在他肩膀，一点点渗进去，苦辣酸甜的滋味都有。

    隔了好久，杜蕤缓缓开口——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