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别站着了,既然是少爷朋友就随我到里间来坐吧。”攻错没有推辞,堆笑跟着宋公,柳寂言也不再劝她回客栈。
大概是因为常年无人的缘故,白家的院子清冷的很,用民间的话讲,就是有些鬼宅的意味。这空落,搅得攻错的心拔凉。不过房里都很干净,倒不似闲置了十几年的空房。
柳寂言望着这熟识的院落已经房内一切陈设,都是记忆里的样子。似回到十四年前,父亲舞剑,母亲坐在石凳上做着针线,望着父亲俊秀的身影,投射出温柔,那笑容久久不能忘记。似院中还有自己和宋公嬉闹的影像,一切都如初时的样子。可转眼便想到爹娘已故多年,那种日子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也再不会有了。
柳寂言平静了下自己的心情,才缓缓开口道:“宋公,辛苦了。”小时候总是吵嚷着“宋爷爷”“宋爷爷”,如今大了,竟不好意思这般叫他,便改了口。
宋公面带苦涩道:“不苦,不苦。我宋桓活了六十年,最多的记忆全在这院子里。老爷、夫人都待我是极好的,我却没有能够伴着他们,倒是苟活了下来,也实在愧怍。守着这院子,也守着份心安。”
攻错也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只顾自个儿先坐下了,极不安分地四处张望,一不留神对上了柳寂言的眼,然后轻轻避开。
这柳寂言和宋公促膝长谈,似把在一旁听着的攻错生生遗忘。寂言倒是很少提及自己的经历,只是听着宋公诉说凄凉,宋公问他,他也只是笑而不答,仿佛一切过往,都被撇入云烟了。宋公自知公子这么多年活得也不容易,便不再追问。只是最后,轻声问道:“少爷可是要回来住?”
寂言摇了摇头,“宋公若是有事,便来‘江南济’找我,我会在这儿留上一阵。”
宋公惆然,“少爷,既然回来了为何还要离开?”
“若宋公还当我是少爷,便不要再多问了。这仇,我便是死,也要讨回来。有朝一日,定要将那灭我白家之人的血,祭亡灵!”寂言说话时有些颤抖,双瞳剪水,引得人怔怔生疼。
“少爷……”
“时辰差不多了,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攻错自知柳寂言不善言语,随后又添了几句,“宋公保重身体要紧,我代柳兄——哦不,白兄,就此别过,告辞。”
攻错作揖转身跟上柳寂言,独留宋老一人倚在门口,望着那与白老爷神似的背影离去,眼眸渐渐湿润。老爷,请原谅我没有照顾好小少爷。
“怎么连声道别也不说。”攻错似有责怪之意。
寂言却是没有搭理她,他此时,恐是又被仇恨蒙了心智。
也难怪,人总是会触景伤情,况他那时又是这般小,便要经历生离死别,灭门之痛。亲眼见着至亲倒在自己面前却什么也做不了,又心无所念糊涂地活了十四年方才知晓自己身世,够可怜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