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了，牟云山仍坐在前不久干垒起来的围堤靠海那块高高三角石上。月色蒙胧，阴风劲吹。风浪哗啦啦的拍打着他脚底下的石头，激起无数浪花。他的脸上，身上全湿透了，却不当回事。母亲中风瘫痪在床、姥姥经受不起女儿的残酷现实突然死去、采石垒堤触犯山神无疾夭折、再过两天就是开学的时间了，去与不去上学，等等这些事情将他弄得思路混沌。
哈超。一个喷嚏，他全身打了个冷震。他抖抖身上的水，抹一抹有点模糊的眼睛，站起来往回走。母亲瘫痪，自己可不能再病倒，否则父亲一个人独木难支。父亲现在比以前瘦了很多，脸上的刀疤也拉得更长了。
话是这么说，可他第二天晚上依然来到海边，仍是坐在靠海围堤的那块石头上似个木桩的呆坐着。要不要去上学？不上学，明摆着再有一年就要高考，自己的大学梦就要泡汤；若要上学，母亲谁来照顾？上学的钱又从那里来？
“谁！”他正想得头都快炸了。突然有一根经感觉到身后有人向他走来，出于本能大喝一声，同时站起来转身面对来者。
“是我。”声音柔柔的。
“你来干什么！”牟云山大声的呵斥。因为来人是吴春花，他可不想再生枝节，尽管他心里喜欢她，在这时候也极想见她。
“云山！我们有仇？”
“没有。”
“没有还不请我坐？”
“这个……”牟云山一时语塞。
“你怕顾连农？”
吴春花的话将牟云山置于刀尖上。承认怕，那不是他的个性，他还为这事和顾连农大干了一声场！说不怕，凭她吴春花那德性，她会如蛇般随棍而上，进步上前和他并头而坐。于是，牟云山仍是这这这的没给个定语。
“别这这这这了！现在已是婚姻自由的年代，再说那天在教堂前我已挑明，量他顾连农也翻不了天。还有，我的父母也不管我的事了，你有什么好怕的！除非你我不喜欢我，那又另当别论。”吴春花话中带着责怪的语气。
这时，没有风，也没有浪，月光还是朗朗的。牟云山咚的一声坐回到石头上，沉着脸不说话。这种不得已的情形明显是不打自招，同时也是一种允许。吴春花勇敢地，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牟云山身边。牟云山低着头，手上的小石子轻划着屁股下的石头，他要将说不出的无奈发泄于石头中。吴春花可不管他这些自欺欺人的动作，弯腰斜臀靠着牟云山的屁股坐了。孩童时，海滩、玉女峰山脚等许多地方，他们这样坐过，可自从那次从朝阳高中回家到海滩吴春花骑在牟云山身上后至今，他们就没有并排坐过了。牟云山挪挪屁股坐定，一阵少女的体香就象潮水般拨向他。刺鼻之余，他还觉得挺好受的，连连的吸嘬了几下鼻子。
“在想你妈？”吴春花无话找话。
“……嗯。”牟云山接受了眼前的事实，心不在焉的应对。
“伯母也真是病得不是时候！”
“照你这般说，我妈迟早该病？”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们好象遇到了礁石，一下子失去了语音功能。吴春花瞟了牟云山一眼，慢慢的移动身体，移动到和牟云山肩靠肩。后来还把头靠了过去，紧紧地贴着牟云山的耳朵。
“喂，吴春花，你别这样！被人看到，我们就说不清楚了。”牟云山的身体慌忙向外边移。
可他能移到那里去呢！一块三角石，面积有限是一回事，可吴春花不愿退缩。挤移了几回，牟云山的肩膀老老实实地被吴春花的头枕着。
“云山，高考的志愿你准备填什么学校？”吴春花轻声地询问。
“你问这干嘛！”
“我相信我们东海湾围海造陆绝不就此结束。先不说人口增长，时局总不能永恒不变的。我们的生活富裕了，国家强大了，说不定陆地就会向海里扩展。若你学土木建筑类专业，等到再度围海造陆时，就能大派用场。”
“话是这么说，可我家眼前的状况，不要说什么专业，有可能连高三也上不了！”
“唔…夜深了，我们回去吧？”
“哦。”
牟云山以为吴春花只是和他谈谈心而已，可她第二天登门竟以严肃的口吻向他的父亲探口风。
“牟伯父，云山在班里的成绩是一二名。”吴春花对着牟国安说。“我们的班主任说他一定能考上重点大学，你看……”
“唉！…可他母亲这样子，若他去上学，我就得呆在家里照顾。家里没有人争工分，他母亲要看病，云山读书要生活费，这钱从那里来？！”牟国安两手一摊，说不出的无奈。
“牟伯父，”吴春花咬咬牙说：“如果有人照顾伯母，你能不能让云山去读书呢？”
“唔…当然。”
“这是你说的！”吴春花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你牟伯父什么时候说过假话。”牟国安拍起了胸脯。
这天晚上，吴家福家响起了争吵声：内容竟是吴春花不去上学了。她吴春花疯了吗？她的学习成绩不敢说在班里名列前矛，但也在前十名之内，相当有机会考上大学。而她家的条件，凭她有一个在城里做医生的舅舅，完全供得起。
“你说啊？你这是为什么呢？”吴家福生气地吼着。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上学了。”
“春花，你这不是拿刀子捅我们的心窝么！”李小慧发恨道。
“妈，我和吴定同上一个班级，明年高考如我和他一起考上了，你们拿什么来送？”
“这不是你考虑的问题。再说还有你舅舅呢。”李小慧咄咄逼人的叫着。
“切！舅舅有钱又不是你有钱。一次两次还可以，三次四次谁还受得了！”
“你！…你别后悔！”李小慧嘣的一声坐到床沿上不睬吴春花。
吴家福还要和吴春花理论，吴春花走进自己的睡房当的一声关上门，用泪水去浸泡自己的艰难决定去了。她不知这个决定对不对，又或者值不值得。好象自己走进了赌场。
春节长假看小说，就上手机都市言情小说！请用手机访问，随时随地看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