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还没有从东方的红霞中跳出来爬到山尖的时候，小分队的官兵们骑着马从河边次生林中的小径迤逦爬上河床，来到特克斯河对岸像是第二台的草地上。

    此时，不知是北面刮过来的山风在特克斯河底掀浪弄波使完了劲，还是河床南面的高山挡住了风的去路无奈的歇息，所以，涉过了河水以后，南面的河岸上不但风小了许多，还带着微微舒柔的暖意，与初冬的季节极不协调，尤其是与河北岸寒冷气候相比，有很大的区别。看来这里无论是水资源，气温条件和山坳中开阔的平地，都是牲畜冬牧场理想的选择之地。

    夏天命令全体下马，整理马装具、服装和武器弹药。

    夏天抬腕看了一下表，是北京时间十点中。按理说，此时是初冬的季节不应该有雾，可能是特克斯河水流过这地一段，经过山坳暖意缘故，在河两岸出现了两种气温，一边已进入冬季，另一边还在秋末，所以夏天周身依然有一种湿漉漉、暖洋洋的感觉。

    往下看，“秋末”少有的雾气慢慢地从河床升腾，像一条灰色的巨龙覆盖着河水，摇头摆尾扭动着身体翻滚在空中。借着晨光回望河中，他想看一看老朱是否过河上岸，流动的雾气濛濛地盖住了河流上方深邃的空间，能见度极低，只能影影绰绰看到水雾下满河床密密麻麻的次生林突起的黝黑树影，以及成片次生林之间裸露河床中的残雪和巨大光滑卵石泛起的白色，听到一阵又一阵沉闷咆哮的河水声，一切地貌都被刚刚升起的雾气覆盖了。

    往上看，由于小分队所处的位置在南岸中部低洼处，视野受到局限。在灰暗的天空下，近处山沟内牧民过冬的土屋，牲畜越冬的棚圈，草垛静静的耸立在那里，现在满山坡很少看到牧民、马、牛和羊群的影子。

    夏天思索着，聪明的牧民经过年复一年野外生活，根据地形、气候、温度的变化，选择此处温暖的小气候，成为他们度过漫漫长冬的理想宝地，就不足为怪了。同时，县委、政府适应“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全国的大形势，在积极备战的年代，把大后方——“三线”定点建设在这里确是明智之举。

    夏天根据地形决定就地安营，靠近山坡四周有灌木的空地上搭建帐篷，轻装后再上山下沟勘察地形。

    夏天在此宿营的原因是这一块空地面积较大，中间没有灌木，尤其是没有积雪，说明此处气温较高；另一个目的是这片平草滩接近河岸边沿，在没有雾的情况下，能清楚的看到对面部队住宿的大本营，同时，首长们用望远镜也能看到小分队的位置。

    这支小分队的成员，除了夏天一名干部外，十名士兵大部分是两年以上的老兵，其中包括两名哈萨克族士兵。一名士兵叫哈拜义，另一名叫巴哈达提。他们两人主要的任务是充当翻译和凭多年在牧区生活的经验指导小分队行军。

    士兵们按照班长李元生的指挥在忙碌着，不大一会儿，草绿色的帐篷临山坡已经搭起，四角已经用绳索固定好，装满被子的马褡子已经在帐篷内摞好，行军锅灶已经整齐的摆放在帐篷前……，

    派出两名战士按实战要求留守帐篷，在右前方山头派出警戒哨，并负责准备小分队的晚饭。其余士兵着冬装、每人带半个基数的弹药，人带一顿干粮和水，军马带一顿饲料。轻装向河南岸出发了。

    小分队爬上河岸，又登上一个山坡，夏天此时叫来班长李元生和副班长白平布置任务。

    夏天指着面前两条山沟说道：“前面这两条山沟，纵深目测距离大约30公里。李元生带三名战士为第一组从左面山沟前行，纵深行进30公里后左转弯爬上山梁，主要观测山梁以东地形地貌，绘出经过的山沟和山梁以东的平面地形草图。”

    “白平你带领的三名战士为第二组，从右边山沟前行，同样纵深行进30公里后右转弯爬上山梁，重点勘测山梁以西的森林和水系情况。两名哈萨克族士兵每组一名。明白了吗？”

    “明白！”李元生和白平齐声答道。

    “另外，无论哪一个组先到达纵深约30公里处，红色信号弹二发；遇到紧急情况蓝色信号弹三发、间隔一分钟；归队时间定在北京时间20时整。我随第二组行动。”夏天又对山区行进勘察联络方法进行了规定，二人分别进行了记录。

    “这次勘查任务很重，军马是保证完成这次任务的重要条件。各小组一定注意在地貌复杂、地势陡峭、乱石多聚的地方，一律牵马步行；勘察行进中不准喝山沟里的流水；如果遇到野猪、狼、黄羊等野生动物，只要不危害小分队人、马生命安全时不准开枪；所绘草图一律注明特殊地貌标识”接着夏天对人员注意事项又进行了补充。

    十分钟后，士兵们按照布置要求对携带物资，所配带物品进行了整理，尤其是对马的装备又进一步检查。

    太阳慢慢的升起来了，初冬的草原色彩漂亮斑斓极了！

    近处，攒劲生长一年的青草，已经是苍黄衰老，你挨着我，我拥着你无力的东倒西歪的瘫在平平的河床上，只有少数不甘示弱芨芨草和长叶马林在如毡松软的草滩上挺立着，贪婪享受着阳光赐予最后的一丝温暖，招呼着同伴，傲视着天空，似乎想以自己坚强的躯干迎接冬天风雪的到来。

    河中的雾慢慢地腾升，越聚越多、越来越浓，渐渐向四周翻滚扩散，浓雾飘飘欲醉，摇摇摆摆像一只画笔随心所欲，在富有灵气的山川上描来画去、信手涂鸦，把温暖、朦胧，梦一般的意境留给了壑谷、流水，还有那高高低低的石涯和丘陵。

    远处，云和雾气扑朔迷离，使一切都变得如梦如烟；岭与云仰俯接吻，轻雾像一方哈萨克族姑娘的纱巾，轻轻的遮住了山峦和大地真实地面目，远远望去还能隐隐约约的看到它们的羞涩和忘情。山谷生雾，轻雾遮山，雾在山腰中飘飘悠悠、轻轻袅袅的游逸；山在轻雾中深深浅浅、虚虚实实的隐现，令人产生似醉似醒、如痴如醉的幻觉。

    一阵微风吹过，悠悠的云雾露出了孔豁，云雾弥合的幕帐渐渐裂开，露出了若即若离云与峰缠绵的景象，一束金光从东方穿过清新透明的空气摇曳生姿，魔幻般的由黄渐红，变换着色彩慢慢地荡漾开去，给远处的云彩镶上了金边。蕴含着的五彩、斑斓、厚实，给已经升起的太阳铺设了一个多彩的轨迹。

    从眼前的准“军事局域地形图”上看，河岸上有一条与河水并行的土路，顺路向东望去，时隐时现于灌木丛之间。这一条路显然没有经过人工修整，完全是各种牲畜蹄甲和车轮的功劳，不过经过长年累月刨挖和碾压，已经成为山坡上比羊肠小道宽几倍的“大道”。

    从这条路向西走，路的尽头就是“三线”，夏天从县城资料中清楚地了解道，那里有住房、山洞，储备的粮食、油料、生活必需品。还有一套战争应急领导班子常年在进行工作，在平时这些人组织人员进行生产和备战，主要任务是生产粮食，养殖牲畜。一旦战争打响，这里将成为各族干部群众隐蔽生活的安全之所。

    在雾气消散得只剩下长条状悬浮在特克斯河床上空的时候，两路勘察小组成员相互挥手告别后，默默地向各自明确的山沟进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