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校门,我打的直奔火车站。
我检票进站,登上了开往省城的列车。我是19号厢86号座,等我按车箱座号找到自己的位置,才发现这节车厢里竟然只有我一位乘客。车厢倒是十分干净,车窗都亮亮的,透着秋阳的晴光。我在光线中穿行,没有一丝声音,我回头看看前一节车厢里拥挤的状况,乘务员都大呼小叫地指挥着,里面一团糟乱。仅仅是隔了那么一道门,在我感来竟是两个世界一般,他们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我,我也甭想听到他们。
还好,在火车即将启动的时候,又上来一位年轻的学生,他只是简单地看了我一眼,便径直坐到了我对面窗前的座位上,自顾自地翻开书看起来。车窗外一片片收割后的秋野,空旷而坦荡,氤氲着独自等待耕耘的寂廖与无助。我被这千篇一律的风景搞得困乏极了,直至我在窗玻璃上读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我凝思片刻认出了他,突然清醒过来,他不是别人,正是相师!
真的是你?我说话的同时还有些不相信自己。
他显然胸有成竹,点点头,笑一笑,算是和我打了召呼。同时我看到他的眼睛不经意地向台桌上一瞥。
我随着他的目光低下眼睑,就看到了一瓶未曾启封饮用过的纯净水,可奇怪的是瓶子里还游着一尾小鱼儿,那是一条纯黑纯黑的黑玛琍.相师是个怪人,他走到哪里好象都有鱼儿相伴。我也就见怪不怪了。
咱们真有缘份。我说,但我在心中一直在猜想他此行的目的。我装作不想听到他的下文,扭头看看对面那位男孩儿。他专心致志地读着他的书,丝毫没受到我们谈话的干扰。现在还会有这么爱读书的孩子,真是少见了。
相师还是轻轻地点点头,然后笑笑,好象对我的话题不怎么感兴趣。
你也去省城?有事?我不再绕来绕去了,他什么都清楚,恐怕连我的想法他也心知肚明。
他抚弄了一下水瓶,不紧不慢地说,我去保佑你啊。
我当即一惊,保佑我?保佑我什么?
保佑你一切顺顺利利平安归来啊!他神情自然,仿佛这是他早已安排好的事情。
我无法再隐瞒下去了,反问他,你知道我去干什么?
他却不回答我了,只盯在手中的瓶子上,眼中散发出慈爱的光来,好象不是在跟我说话。有人不放心,我是受人之托。
是谁?我连声追问。
你夜里的电话为什么打不通?是有人在替你担心呢,你们原来商量好的,路程中没有这一劫的,人家能不担心吗?他始终没有正视我,更象是在说给小鱼听。
我别过脸去,对面的那位男孩儿还看得聚精会神,并不在意我们的谈话。我放心大了胆子地问,你是说顾林在担心我?待我转回头来,哪里还有相师的影子?窗外依旧是荒荒的田野,如同河流的堤岸顺水流逝而去,可是桌台上恰恰摆放着刚才那一瓶水,只是没了游动的黑玛琍……
我完全陷在真假虚实之中了,我向对面的男孩儿求助。你刚才看到坐在我对座的男人了吗?
男孩儿从书中抬起头来,狐疑地看着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那个男人手上摆弄着这瓶水,水里面有一条小鱼儿,黑色的,在水中游……我一边说着,为了证实我说的话,拿起桌上的水瓶向他伸过去。
你肯定看到他了,还听到了他跟我说话,他长得……
不待我把话说完,男孩儿吓得从座位上一弹而起,脸色纸一般惨白,手中的书哗一声扔在地板上,高叫着逃出车厢去。
列车员——救人啊——他凄厉的叫声还响在我的耳畔,我轻蔑的目光恰巧停留在那本书的封面上——《阴阳借》。
我肯定在哪儿见过这本书的,我还记得开头第一句是“爱他的肉体还是灵魂?”。